—— 爱,是一起慢慢变老
2011年,我来到心内科,目睹一对老夫妻的相濡以沫,让初下临床的我顿时对生命肃然起敬。老爷子因心衰1月卧床不起,老伴寸步不离,生活护理井井有条,每天晨读的时光总能让我们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也一度以为生命可以这么坚持着,生活可以这么延续着。
可是那天,老爷子病情急剧恶化,家属不知所措。虽然之前也有过心理准备,可当一切成为事实,人总显得那么软弱无助。医生无奈摇着头,发出生命的最后通牒,婉言相劝最多只剩下两个小时。老太太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澎薄而出。以为她会失声痛哭,可是没有。她一直在流泪,在无声流泪。紧握老爷子的双手显得慌张无措,似乎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挽留住生命的最后一点气息。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监护仪的报警声在安静的病房显得异常尖锐刺耳。我们站在旁边,沉默无声。我不知道老师们是否当时想法和我一样,不愿意,更多的是不忍心打扰如此安静的氛围。我很想哭,很想大声哭。生命是如此珍贵,如此让人留恋。老太太不时抬头望向床头柜的闹钟,从没觉得时间走得如此艰难,秒针转动的滴答声如利锤般叩击在每个人的心弦。那一刻,我多么希望神医从天而降,奇迹从天而降。可是没有,我们能且只能做的,就只有无声的陪伴与安慰。监护仪急促的报警声一下将我们拉回现实,心率已成一条直线,生命体征都消失了。他走了,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和挣扎。工作人员将老爷子挪出病房时,老太太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失声痛苦,紧握的双手煞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我在一旁不知所措。老师上前抱了抱老太太,她似乎一下找到了支撑的发泄点,抱着老师哭得撕心裂肺。所有医护人员无不为之动容。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不可抗拒的规律,我们只有尊重事实,尊重生命。
—— 怒放的生命
2013年,我来到骨伤科。一名小女孩让我再次惊讶于生命的坚强。那年她17岁,被确诊为右股骨近端骨肉瘤,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恶性肿瘤。由于种种原因,她必须接受截肢方能保全生命。于她,于我们,这都是一种艰难的决定。那次术前准备做得异常艰难,我完全无法想象一朵未绽放的花苞在最美的清晨待放时却突然被某种外力连茎带叶拔起,那是一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可是女孩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知道。跟她讲一些注意事项时,她仰头认真听着,清澈的眼神让我更是心疼。我讲得很慢,也很委婉,我不忍心用毫不掩饰的词语将现实赤裸裸呈现在她的面前。第二天,手术室来接她时,她仍一脸烂漫笑容,安慰父母,安慰临床90岁的奶奶。看着女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一直沉静内敛的父亲突然失声痛哭。你能想象一个伟岸的父亲在走廊里不顾任何形象,扶着墙壁蹲在地上放声痛哭么?顷刻间我的眼泪汹涌而出,我不知道此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安慰他,语言在那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可我们是护士,我们不能一直让悲伤的情绪主导着我们,大家走上前,扶起父亲,轻声安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清楚,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我们,还有更多的生命等待着我们。幸运的是,手术还算顺利。康复锻炼对她而言变得异常艰难,我们认真研究她的个性化康复训练方案,精确到半天甚至每小时的运动量。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她恢复得很顺利。看到她和家人的笑容似乎成了我每天工作的动力。看,连茎带叶拔起的花骨朵如果小心呵护,移植后还是可以怒放的。而我们,十分幸运成了呵护生命的天使。
无论是奄奄一息的残花,还是含苞待放的骨朵,我们都没有理由去质疑生命。冰心老人说过:爱在左,同情在右,走在生命道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行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痛苦,有泪可落,不觉悲凉。我想,这是对我们的最好诠释。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用自己毕生之学护理生命,是我们永无止境的追求!